陆锦棠心里猛地一颤!

沈世勋却突然摆手笑了起来。

“你不用摆出这玉石俱焚的架势,你知道……我对你从来都狠不下心来……如果狠下心,玉石俱焚,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。”

殿中安静,有风鼓动着轻纱帘帐。

“你走吧。”沈世勋闭了闭眼睛,“朕,同意了。”

说完,他转身离开承乾殿,再没有多看她一眼,脚步快的却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。

这也许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撕扯和挽留了吧,今夜一别,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了。

陆锦棠长长舒了一口气,重新在床边坐下,看着床上父子两人极其相似的脸孔五官,她咧嘴无声苦笑。

夜幕降临,承乾殿里外却是格外的忙碌起来。

有许多人来来往往,却安静得很,只听有动作,有脚步声,却不听闻有一句闲言碎语。

众人都抿紧了唇,安静做事。

皇后娘娘的尸首从凤栖宫里抬了过来。

帝王棺木都是一早,几乎是从他登基之日就开始准备的。

此时虽是急用却也不忙乱,帝后的尸身都被送入棺中。

原本安葬帝王,乃是有极其繁复的程序的。且越有作为的皇帝,其下葬的程序越是繁杂隆重。

秦云璋在位期间,兢兢业业,在民间口碑甚好。可轮到他安葬之时,却是一切从简,连一个前来祭奠的大臣都没有。

围在他棺椁周围的,只有一众的宫人。

陆锦棠站在承乾殿的廊下,看着宫人们忙忙碌碌。

入殓,钉棺……

孙一还过来问她了一句,“娘娘要不要再去看一眼,哭一哭?”

陆锦棠却笑着说,“不必了,他必不希望看到我那个样子,他惟愿我坚强快乐的活着,才会把生的机会留给我。”

说着她鼻子一酸,视线都微微模糊,她立即深吸了一口气,让自己笑着面对这一切。

夜深了,承乾殿外头也安静了下来,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。

“起行吗?”廉清过来问陆锦棠。

陆锦棠点点头,“起行。”

她抱着玉玳,坐上了马车。

玉琪跟着木兰乔木,也爬上了车。

出宫门以前,木兰坐在车厢外头的车辕上。

虽然宫中一切都安排妥当,该宵禁落锁的宫门,今夜都敞开着。

各处巡视的侍卫宫人,也都是替换了心腹之人,按说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。

他们做好的安排,从太极门出去,走一段御道,下了御道往西南去,走西南城门出京都,再转去帝陵。

京都有宵禁制度,夜里坊门锁闭,坊外街头上,除了巡城的金吾卫,不许任何人走动,无论是官身,还是百姓,只要发现,都会被送交京兆府问罪。

所以他们应该不会遇见任何人,也不会惊动任何人。

一代帝王秦云璋,就要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京都了,离开他的臣子百姓。

宫里一路上都很顺利。

直到太极宫门前,一行人马却忽然停了下来。

马车一顿,陆锦棠心头便是一紧。

“木兰?”

木兰立即跳下马车,到前头去看是何状况。

“回禀娘娘,是圣上前来送行了。”木兰在马车外头说道。

沈世勋又来送行?今日在承乾殿,不是已经送过行了么?

陆锦棠垂眸抿了抿唇,“知道了。”

“娘娘要不要下车……”

“不必了。”陆锦棠未等她把话说完,就表明了态度。

她连沈世勋的面都没有见,一直坐在马车里,直到马车又重新动了起来。

她的马车路过太极门前时,她听到沈世勋在车外轻咳了一声。

乔木抬眼看她,“娘娘……”

她却闭着眼睛,倚靠着车厢壁,连车窗帘子都没掀。

马车跟着棺椁晃晃荡荡的出了宫门。

在御道上走了一阵子,拐下御道,往西南城门去。

一路安静,无甚异动,可还未到西南城门,后头却突然响起一阵扬蹄狂追的声音。

车里车外的人都紧张起来。

异国的使臣,如今还在京都,虽大部分都被抓去了大理寺牢狱。可有一些未被关押。

秦云璋安葬之事乃是密不外传的,他“战神皇帝”的威名还在威慑着这些有野心的胡人。

虽然有铁骑镇守边关。

但若是真打起来,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。

遂绝不能在这个时候,让人知道其实秦云璋已经驾崩!

“娘娘先走,臣等断后。”廉清留下少量人马,其余人护送棺椁继续前行。

陆锦棠这才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,夜色弥漫,除了月光,无甚光亮。

后头追上前来的马蹄声却越来越急。

她不希望任何人在这时候打扰秦云璋,既然秘密下葬是他自己的安排,那就应该让他走的安安静静。

她只盼着廉清能挡住后头追来的人。

“速度快些,马上就能出城门了!”木兰在车辕上催促道。

后头却忽然传来一声急哭,“哇——”

宁静的夜里,这哭声,只叫人汗毛倒立,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。

车里车外的人,脸色大变。

这么大的哭声,会不会惊动了旁人?万一叫人发现了圣上的棺椁,那可就麻烦了!

“快!再快些!”木兰拿过车夫的马鞭,在空中猛地抽了一下,“啪——”脆响的鞭声,像是打在了每个人的心头上,让一行人的速度都快了许多。

追在他们后头那嘹亮的哭声,似乎更加急促了。

陆锦棠忽然意识到,事情有些不对,“停车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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